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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梦里总是那样大雾浓浓赶去考场的冬晨,她惊慌失措地在开考铃声最后一秒冲进教室,在老师凌厉的眼神中坐回座位,拿到卷子那一刻忽然发现,铅笔橡皮尺子统统不见了,展开卷子一看,考题密密麻麻,竟一道题也不会。她如坐针毡,六神无主。就在这时,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从梦中醒来,惊出一身冷汗。

艾茉其实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惊醒的,她揉揉眼睛,低头寻找手机。

同事李冰从对面的格子间探了探头,笑道:“俗话说人生有四大香,天鹅肉,开江鱼,回笼觉,二房妻,你现在啊,和回笼觉最亲,谁这么不长眼,打扰你的美梦。”

手机仍在包包里不遗余力地响着,艾茉一边翻找,一边无奈地打个哈欠说:“我啊,还是和回笼觉亲,可它现在跟我不亲。”

手机找到了,一看,是婆婆打来的。艾茉连忙接起,婆婆语无伦次,声带哭腔,电话这边的艾茉,脸色慢慢变了,一瞬间睡意全无,她挂了电话抓起包包,噌的站起来,风风火火往外跑,一边走一边冲李冰喊道:“帮我请个假啊,家里有急事。”

作为一个升级为妈妈的女人,什么囫囵觉回笼觉,都不如她的花生米亲。婆婆刚刚在电话里说,她早上抱花生米去买菜,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孩子没事,她自己好像是摔得不轻。

艾茉开着她那辆小小的比亚迪,在拥挤的车流里杀出一条“血路”,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了事故现场。

在小区附近菜市场前的马路牙上,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那个萌娃娃,正是艾茉四个月的女儿花生米,一旁的老太太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手足无措地安慰孩子:“不哭不哭,妈妈就来了。”

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神情冷漠,偶尔有人停下来看两眼,世风日下,过去的半个小时里,没有人敢过来扶起老太太。

艾茉冲上去,一把抱起花生米,又急又气地埋怨婆婆:“家里没菜了我下班了会买,你没事买什么菜啊?摔哪儿了?”

婆婆摔跌倒那一瞬间侧了个身,手肘着地,孩子趴在她胸口虽然受了点惊吓,可一点也没磕碰,现在她又遭媳妇埋怨,又痛又委屈,两行老泪马上滚下来:“谁会想到要摔跤啊!就怕摔到米米,我胳膊肘着地,孩子在我胸口呢!谁会想到摔一跤?就是出来买买菜溜溜弯儿啊!”

看着婆婆自责又痛苦的样子,艾茉也不忍,抱着孩子半蹲下来,语气柔和下来:“好了我不是着急嘛!摔哪儿了,你觉得怎样?我扶你一把,咱们去医院。”

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了婆婆一把,婆婆稍一挪动,马上吃痛地呻吟起来:“哎不行不行,腿好像摔断了。”

怀里的花生米不知是被抱得不舒服,还是刚才受了惊吓,更大声地哭起来。怀里的哇哇大哭,地上的痛苦呻吟,艾茉急得手忙脚乱,一筹莫展,不知道先顾哪头。

附近小餐馆的老板娘见老太太有家人来了,这才斗胆来帮艾茉扶人,榜样的力量很强大,很快又有几个好心人来帮忙,大家七手八脚地将老太太扶上了艾茉的车。

孩子依然嚎啕大哭,在艾茉怀里双脚乱蹬,哭得面红耳赤,艾茉用下巴一抵,又用额头一贴,顿时慌了,坏了,孩子怎么发烧了?暖气刚停,婆婆总怕孩子冷给穿得很厚,外面又春寒料峭,刚才在这冰天雪地里哭了这么长时间,一热一冷,一定是感冒了。

艾茉一下子六神无主,也不忍心埋怨婆婆,把孩子往婆婆身边一放,开车直奔最近的医院。婆婆看着艾茉的表情,再摸摸孩子的头,不说话了。

她定定神,握着方向盘,考量着向谁打电话求助比较合适,老公出差在外,自己父母又不在本市,唯一的妹妹艾莉也在外地上学,朋友们都上有老下有小。

婆婆很愧疚,说:“先给米米看病吧!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我给姐打电话让她过来吧!”说着,她拨通了大姑姐向华昕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只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尖利刺耳的哭喊,伴着男人的怒骂和重物坠地摔落的声音,艾茉一下子懵了,迟疑地唤了几声:“姐,大姐,你没事吧?妈这边……”

还不待她说完,电话那边有了回应,向华昕像疯了一样:“没事别给我打电话,烦着呢!”

艾茉皱了皱眉,还来不及再说什么,那边已经粗暴地挂断了电话。

她无奈摇摇头,婆婆一脸担心:“华昕怎么了?”老太太一儿一女,可大女儿向华昕从小就是那“解不出问题的”同桌的你,稀里糊涂地上了个技校,迷迷糊糊地嫁了个市井男人,夫妻俩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没少让老太太操心。

为免婆婆再担心,艾茉故作轻松:“没事,姐姐忙。我找姜黎黎。”

电话拨通后艾茉开门见山:“黎黎,我在医院,你能过来一趟吗?”

知心好友两三个足矣。在这个城市,和艾茉称得上知己闺蜜的有两个,周小荻是大学同学睡在上铺的姐妹儿,姜黎黎是隔壁财院的,三个人因一点小事打了一架,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现在,大家都已为人妻为人母,周小荻辞职在家一个人带着不到一岁的孩子,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姜黎黎虽说生了一对双胞胎,可老公事业有成,家境殷实,家里又有保姆又有司机,又有娘家母亲坐镇,她这全职妈妈当得很是滋润。所以艾茉权衡之后,决定找姜黎黎来帮忙。

姜黎黎一向爽快义气,也没多问,马上答应了。

艾茉暗暗松了口气,趁等红灯的空儿,回头看了看婆婆和女儿,婆婆忍着痛,心疼地用那一只没受伤的胳膊搂着花生米,孩子哭累了睡着了,小脸通红,眼角还挂着泪,惹人怜爱。

很快到了医院,情况比艾茉想得要糟糕。婆婆刚才是忍痛被几个人抬上车,现在放松下来,那股钻心的痛才浑身蔓延开,根本不敢妄动了;花生米又醒了,依然烦躁不安大哭不止,一摸额头滚烫。姜黎黎离这边远还没有到。艾茉抱着孩子,看看车里一脸痛苦的婆婆,安慰道:“妈你别急,我现在就去挂急诊叫护士来,你先待在车里,千万别乱动啊!”

她抱着孩子三步并作两步朝门诊大楼跑去,一只手伸到包包里拿零钱,越忙越乱,包包从肩上滑落下来,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零七碎八散落一地。

正乱作一团,一个“白大褂”恰好经过,很雷锋地俯身帮艾茉捡东西,并且很温和地说:“别着急!”

艾茉连连道谢,四目相对的瞬间,那男子忽然惊喜地叫道:“艾茉!”

艾茉定定神,仔细一看,迅速开启了记忆搜索功能,眼前的这位年轻医生,活脱脱一个韩剧男主角,是有点眼熟,可她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人常说一孕傻三年,果然没错,记忆力衰退得厉害。

可这种时候没理由伤害一个热情的医生,她连忙圆滑地满脸堆笑:“呃!……是你啊!好久不见。”她努力不让对方看出她根本没想起来他是谁。

可还是让他看出来了,他有些失望,又不甘心,嗔怪道:“想不起来我了?上高中,我坐你后面。”

艾茉为自己的失忆感到非常羞愧,在他的提示下,她隐约记起高中时坐她后面高高瘦瘦不爱说话那个男生叫什么逸辰,她实在想不起来是姓周还是姓赵,于是干脆省去姓亲热地叫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逸辰嘛!”

这个去掉姓的称呼让对方很受用,他更加热情:“是啊!我是周逸辰,你好吗?你结婚了?这是你的孩子?怎么?是你生病了还是宝宝生病了?”

周逸辰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艾茉松了口气,看,诈出全名了,下面就赶紧切入主题吧!她焦灼地问:“你是这个医院的医生?哪个科室?帮帮忙,孩子好像发烧了?能不能插个队找个有经验的大夫给看看,急死我了。”

正说着,姜黎黎的电话打进来了,艾茉接起也不客气,直接吩咐:“我的车在医院一进门的左边的停车场,我婆婆还在车里,你赶快过去处理一下,我这边孩子发烧了处理一下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周逸辰已摸过了米米的额头,他倒是不急不躁,沉稳干练,说:“跟我来吧!”

艾茉犹疑地跟着他,进了二楼的儿科诊室,一进门小护士就喊:“周医生你可回来了,这位患儿家长是来复诊的,等了你好半天了。”

周逸辰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说:“稍等!”他开始为花生米米做检查,而那个患儿家长在一旁絮絮叨叨,大意是孩子刚出生就患有泪囊炎,别家医院的庸医建议做泪道冲洗和探通手术,听说痛苦不小,家长吓得够呛,转来周医生处诊断结果一样,但处理方法却简单易行,他建议滴某某眼药水再辅以泪道按摩,没想到不出三天就好了。

周逸辰倒是很谦虚,也没有同行相轻,转过头来轻描淡写地对那位家长说:“泪囊炎真的只是临床很常见的小病,每一个医生处理的方法不一样,也是视病情轻重而定。”

艾茉暗忖,敢情周逸辰就是传说中那种“三毛钱良心医生”啊!现在这种医德高尚又技术过硬的医生可不多了。这时周逸辰已经为米米做完了简单的检查,没有开高价CT单,没有化验大便抽血验血,更不用折腾艾茉楼上楼下跑来跑去,他就给出了明确的诊断:“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感冒引起的发烧。”

说着,就开始给孩子脱外衣。艾茉连忙上前制止:“感冒了还脱衣服?”

周逸辰刚刚还温和的脸有些愠怒,口气很生硬:“不脱衣服怎么散热?文玉,再去打一盆温水来,把孩子上衣解开给她擦洗。”

“我听老人说,不是用冷水或者酒精降温更快吗?”艾茉问。

周逸辰头也没抬,淡淡地说:“冷水或酒精会对孩子造成突然的刺激,可能会造成抽搐或昏睡,温水能够使皮肤的血管张开将体热排出。”

护士打来了温水,周逸辰亲自为孩子擦身,果然,花生米在周逸辰的抚摸下变得安静下来。此刻艾茉已经完全想起来了,虽然她还不能将眼前这个处事沉稳冷静的医生和那个在课堂上埋着头写写画画的少年联系起来,但一个女人对帅哥的记忆,是绝不会因孕傻而抹杀的。高中时坐在她后面的周逸辰,他此刻俊美如刻的侧脸,与十年前无异,却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你回去后,也像我这样,在脖子两边,腹股沟,大腿内侧等有大动脉的地方擦,很快就会降温的。不用吃药,更不用挂水,先观察两天,家里要通风,不要给孩子穿太厚。”

此刻艾茉对眼前这个处事沉稳冷静果断的医生已是无条件信任,信服地点着头。这时,她的电话又催命似的响起来。姜黎黎在电话那边说,老太太的伤情已经确诊,腿骨骨折,双侧额叶挫裂伤,要做手术。

姜黎黎是见过世面的,口气很冷静,只说需要家属过去签字,但就凭那几个专业的术语,艾茉就知道,伤情比她想的要严重。她心情一下子灰到极点,但却分身乏术。

周逸辰从电话和艾茉的表情已猜出端倪,自告奋勇说:“孩子你先放这边,那你先过去吧!是骨科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认识那边的刘医生。”

就等这句话了。艾茉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地将孩子放在了这个十多年没见的老同学的诊室,然后跑去了骨科。

姜黎黎办事果然稳妥,来时还带了那个帅气司机小佟,小佟将老太太抱到骨科时,她已经挂好了号,只是现在需要手术,她也做不了主了。艾茉看了看已躺在骨科病区过道加床上的痛苦呻吟的婆婆,觉得这也不算小事了,还是应该和她儿子说一说。于是,她打通了老公向华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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